第二章 白杨

线没有问题——老爹年少轻狂时在楼顶天台上架设了两架天线，一条六米鞭，一架dp天线，为此没少被邻居投诉。

如果不出意外，在晚上八点半之后的14.195mhz频段上，他可以联络上俄罗斯或者欧洲的电台。

然后跟外国友们打声招呼，跟他们说自己来自china。

白杨拧动旋钮，晶屏上的数字跳动。

14.195兆赫兹。

白杨戴着耳机守听了半分钟，频道中无说话，于是他按下手咪上的transmit键，电台面板上的绿灯亮起。

这是发送状态。

白杨吸了一气，作为一个还未考b证没有资质的非法小ham，他喊出了自己火腿生涯中的第一句呼叫：

“cq！cq！cq！this is bravo-golf-four-mike-xray-hotel，bg4mxh，calling cq and waiting for a call！”

他的声音会在电台内被调制成有规律的无线电波，接着被天线内部的振子发向空中，在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南京市秦淮区，像是有投一颗小小的石子，起眼看不见的微微涟漪，以光速向四面八方扩散，在五十公里高的电离层被反向地平线之外，跨越大江大河与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被每一个守在这个频道上的听到。

“cq”是所有无线电通信中的通用短语，意思是seek you。

类似于打电话时所说的“有吗？有吗？有吗？”

而bg4mxh则是他的呼号。

上面的呼叫翻译过来，就是“喂！喂！喂！这里是bg4mxh！bg4mxh正在找聊天！我等你回复啊！”

在中国，业余无线电是一项受到严格管控的好，想使用无线电台进行通联必须证件齐全，作员需要经过考试获得执照，而每一座合法的电台都会拥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呼号，就像是们的身份证号码，白杨手中的这台ic725，呼号就是bg4mxh，其中开的b字母代表中国，g字母代表业余电台的级别——白杨的是个三级台，所以是g，数字4则代表地区，江苏地区的呼号都是4。

当然也有不合法没呼号的电台，那叫黑台。

就好比没上户的黑户。

白杨的电台是老爹留给自己的，老爹是个腌制了二十年的老火腿，曾经在北海舰队观通站服役，专业的通信技术兵，转业后在市里开出嘀嘀，当年老爹在南京市火腿圈子里叱咤风云，正儿八经的技术大佬，最后还是退出了江湖。

用老爹的话来说，这年哪里还有玩这个，聊天用微信不香么？

“cq！cq！cq！this is bravo-golf-four-mike-xray-hotel，bg4mxh，calling cq and waiting for a call！”

白杨再次呼叫，然后略微紧张地等待回应。

他希望几秒钟后会有另一个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那可能是个j开或者r开的呼号，来自本或者俄罗斯。

但频道里仍然无应答，只有无边无际的白噪音。

白杨有点失望，是哪里出了问题么？

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短波通联出问题其实再正常不过，任何因素都有可能导致失败，无线电波本身就是不稳定的，而电离层也是不稳定的，两个不确定的玩意凑在一起能得出确定的结果那才是见鬼了，更何况如今外界的电磁环境愈加复杂，城市内遍地的扰，一辆电动车对电台来说都是反辐武器。

要么是这个频道上根本就没，所以他怎么呼叫都没有回应。

白杨把手机翻了出来，其他明明说过14195是个菜市场。

他重新找到了那条帖子。

一看时间。

妈的，2012年。

老爹说得没错，玩无线电的是越来越少了，玩短波的那就更少了，目前还有活的是uv频段，市内的车友们靠这个讨论周末去哪儿撸串，用短波电台进行远距离通联这样费时费力的事早没了。

所以老爹把这电台当收音机用。

在2019年的今天，少有能感受到无线电台通联的漫，没再愿意架起十几米高的天线，把自己的声音送向世界各地，这东西太复杂太繁琐太缓慢，即使作为业余好也不够有趣不够刺激。

越来越多的老ham退出了江湖，老爹就是其中一员。

白杨把功率从2w提升到5w，再试着呼叫了一次。

果真是没。

频道里空空的。

听老爹说他年轻时，有些频道里热闹得像菜市场，来自全国各地的无线电波在夜空中汇，又飞往世界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