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崩摧（再续）

相对。

“是。”洪涯坦诚以对。“昨战后，大局崩坏，燕山以南就只有燕京那里还有区区几万新兵，再加上太原城和元城的教训摆在那里，怕是根本挡不住宋扫尾休整之后，兵锋直趋燕山之下……现在的问题是得有赶紧回去，面见大太子与国主，告知前方危急之态，要让燕京那里速速决定大事，要尽量协助收拢溃兵，还要拉住那些新兵南下送，以图保住本钱……这种事，没有比两位更合适的了。”

“然后真定这里直接降了？”夹谷吾里补微微蹙眉。“你们真准备议和？”

“算了！”讹鲁补忽然嘴。“事到如今，难道还要有什么军事上的指望不成？便是指望也不是真定这里，六太子和洪侍郎有自己的路数，能回去便不错了……洪侍郎，你只说要我们二做什么吧！”

夹谷吾里补也是摇一叹，不再多言。

“杀了刘萼与程寀。”洪涯愈发脆。

讹鲁补和夹谷吾里补对视一眼，居然没有任何疑惑……他们二今也是在堂上的，如何不懂？

“杀这二容易，莫说是为自家折回燕京杀这二，便是看在洪侍郎昨同行之谊，杀了也就杀了……但洪侍郎，你须晓得，此战以后，燕云大族的实力便显出来了，而且燕山以南没有险阻，他们注定是要激烈行事的，杀了二后，该如何提防消息传到他们族耳中呢？”讹鲁补追问不及。

“如何会让两位担此责？”灯火下，洪涯略显不耐起来。“只要两位应下，我即刻让高庆裔去找程寀告密，只说刘萼集合私兵，汇集些许贪生之辈，准备先烧了府库，然后趁机挟持六太子逃窜……等他们两边撞到一起，两位便出兵帮忙处置了，到时候自是他们自家火并而亡！而真定城内外安定了，咱们便该降降，该走走……我自与六太子去议和，两位自回燕京做国家顶梁之柱，岂不两全其美？！”

讹鲁补与夹谷吾里补再度对视一眼，依然毫无反驳之意。

而洪涯更是毫不犹豫，直接起身，出门去换心腹侍从，让对方将高庆裔叫来……如果说一开始对上太师他还有小心翼翼的试探，但经历了这一波后，这位洪侍郎早已经看出来了，那就是但凡是经历过昨血战之，就没有一个不对局势绝望的。

什么狗真定，什么六太子，什么燕云大族……在昨那场战事前面到底算个什么啊？

最起码一个共识，燕山以南，都很难保住了好不好？大金国都要亡了好不好？！

这种况下，凭什么不许跑？凭什么不能杀两个坏事的混蛋？凭什么不能曲线救国？！

当然，或许也还有许多有血想坚持的大金国重臣，但那些绝不是弃了石邑、起了部属，轻身逃到这里的讹鲁补、夹谷吾里补等众。

午夜时分，城中忽然生。

“洪侍郎，这是怎么回事？”

金国六太子讹鲁观本来就没睡着，此时更是惊吓一时，而待其匆匆着甲，率亲卫转出真定府尹大堂时，却正好在台阶这里迎面遇到了洪涯为首的一众城内高层，便当即出言询问。

“六太子不必过虑。”洪涯赶紧率众迎上，认真相告。“下官刚刚使打听了，据说是恩州防御使刘萼准备烧了府库挟持六太子出逃，结果翰林学士程寀得到讯息，所以率部去阻拦了……援兵已经过去了。”

讹鲁观怔了一怔，先是想起傍晚之事，微微颔首，但却又迅速察觉得哪里似乎不对。

而随着这场事迅速结束，当事二都在中被杀的消息传来，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变得愈发强烈起来。

“洪侍郎？”黑夜之中，讹鲁观忍不住与身边地位最高的一再做探讨。“此事是不是有些说法……援军是哪处，不是该去救援程学士的吗？为何二都这般轻易死了？”

“六太子。”洪涯回看了看周边火把下脸色晴不定的诸多文武，方才回来看讹鲁观，却是当众坦然以对。“我以为这事没必要问那么清楚。”

“何意？”讹鲁观一时汗毛竖立。

“事本身再明显过了……昨大败，心浮动，既不能战，又不能守，逃也是九死一生，死更是千古艰难之事……这个时候，心思降、思生，乃是常。”洪涯无奈摊手解释。“刘萼与程寀或许为公事而斗，或许只是私下起斗，但无论如何，二一起身死，无疑便是城中想投降的顺水推舟罢了！这个时候追究下去，岂不是在反全城？”

讹鲁观愕然当场，继而忍不住想寻其他来验证这种说法。但他四下望去，只见火光琳琳之侧，伴随着依然隐约可闻的啜泣之声，几乎所有都肃立不语，只是怔怔来看自己，却是彻底惶恐起来，最后非但没有敢点问出来，反而一个没有忍住，当众也沁出泪水来。

含泪四望许久，这位留守真定的金国六太子方才走下台阶，然后回过神来一般再来看洪涯，并拱手以对：“洪侍郎……还请你教一教我，如此局势，如此心，如之奈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