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往来（下）

桧等一力鼓动，金国高层虽然未必达成统一认识，却有部分高层默许后，所行的一次投石问路之举……唯独这一投，对于金高层而言自然只是真的扔出一个小石子过去，半点都无所谓的，但对于洪涯、秦桧等来说，却是报有极大期待的。

说句不好听的，能在南面做富贵官，谁愿意在北面厮混？

至于这个燕地汉儿高益恭，便是洪、秦二心思缜密，早早想到郑亿年那厮到了南边便一去不回这种可能，提前做的一点布置。

而现在，这种布置除了确定了郑亿年的畏缩与放弃之外，其实也并无多少用处……不用高益恭如何稳妥往来，又细细汇报，洪涯和秦桧早早便透过邸报知道了‘莫须有’一事，而如今更是早已得知‘事金为宋者不在其列’之语。

但话还得说回来，饶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可听仆从回来亲重新汇报了一番，在聊城枯坐的的洪涯还是忍不住仰天长叹，继而坐卧不宁。

又等了两，不顾冬寒冷，这位大齐宰相却因为心下煎熬，忍不住亲自带着那高姓仆从，再度往大名府而来。

此时此刻，大名府窝着粘罕这只真老虎，昔主挞懒根本就如侵占了巢的野狗一般，一声不吭，其余诸将也都各自俯首帖耳，而这副形，更是让洪涯有些无奈……他的权威、能耐，十层里倒有八层是靠着与挞懒的私关系来维系，粘罕一不走，他也如被捆缚住手脚的蜘蛛一般，一点伸张不得。

故此，只是与挞懒喝了一顿酒，勉力奉承安慰了几句话后，洪涯便即刻转身来寻此时正在大名府中的秦桧秦会之，然后让高姓汉儿仆从当面重复了一遍他的见闻。

“果真无用吗？”

最隐蔽的卧房之内，仆从退下以后，即便是如秦桧这种物，也不由黯然一时，继而拢手靠在了新垒的火炕之上。“南面那位如何这般决意？我竟还是有些不愿相信……”

洪涯带着几分酒气，盘腿坐在真从辽东传来的火炕之上，捧着一碗解酒茶连连摇：“会之兄，我劝你莫做他想……你须学不得郑亿年做富家翁，郑亿年之前毕竟还算清白，可北面知道你与挞懒做文书的金国将军不知道多少，便是郑亿年也晓得一二，你强要南下，便只是自寻死路！”

“竟是半点机会也不给留下？”秦桧也忍不住缩起脚来，盘腿坐下，言语中似在强行压抑胸中不平之气一般。“我也不过是给金写了几篇文书，便要不赦？昔靖康中的功劳苦劳也全都抹了？”

洪涯嗤笑一声，明显带着几分嘲讽意味：“会之兄……你这话就没意思了，若是你我委屈，河北、河南，京东、关西，死了那么多，又该向谁寻委屈去？你没看南面邸报吗？便是此时，南面庭湖也在平叛打仗，这大名城内外也还有无数冻饿之，咱们能躺在火炕上，喝酒吃茶，凭什么委屈？”

坐在对面的秦会之面无表，只是拢手不吭声。

“不要装了。”洪涯见状继续借酒气嘲讽。“你敢说你为挞懒元帅出主意、写文书时，心里真不明白吗？你可是进士及第、宰相孙婿、御史中丞，还是宰相学生……洛阳自焚的汪相公是你恩师吧？你出身、学问比我强太多了，我这种降了的时候都懂得自己在做什么，你如何不懂？！”

秦桧终于撒手喟然：“洪相公，我不是不懂，而是有三件事没有料到……”

洪涯端起汤来，微微轻啜一，显然并不以为意。

“第一件事，实在是没想到金会如此难缠，一而再再而三强着我渐渐做起事来，从开始出主意到了渐渐落下亲笔文书，再难拔出来……一回，居然不知道何时便已经落下许多实。”

洪涯心中冷笑……别在五国城挨冻挨饿的时候，你秦会之在燕京、大名府住大宅子、烧暖炕的时候，可没有想到什么实吧？

秦桧只看对方表便晓得对方在想什么，却只是兀自继续喟叹：“第二件事，实在是没想到南面官家这般硬气，一丝一毫都不愿意退让。”

洪涯低喝汤不止，脆半点反应都无……以南面官家的国仇家恨，真硬气又如何？不该吗？

“第三件事……”秦会之抬相对，言辞恳切。“洪相公，你来说，咱们心下一虚的那时候，如何能想到南面居然能赢，如何能想到会有今这个局面？”

洪涯终于停下喝汤，一时黯然无声，但仅仅片刻之后，他便将手中汤碗整个掼在地上。

话说，都是宋，他如何不晓得，家秦桧到底是进士及第，到底是宰相孙婿，到底是说到了关键上面……就靖康和建炎前期金军的那种摧枯拉朽，当时谁会想到南面能赢呢？

对于他们这种读书而言，不就是心里那一虚，那一哆嗦，然后就顺其自然到现在吗？但就是那一虚，那一哆嗦，区分出了最根本的东西。

一瞬间，明明理论上比对方多着一张底牌和一条退路，洪涯还是跟秦桧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然后忍不住对南面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