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郊游（上）

“难啊。”

面对从襄阳折返回来的至刘子羽，南阳城西一处小河畔、绿树下，席地而坐的张德远难得借着河流凉镇的酒水敞开心扉，恰如他之前随行在颠沛流离时面对赵鼎和胡寅一样。“子羽不知道，外看来，我张浚须是御史中丞，所谓半个宰执的位份，又是官家心腹中第一位的物，早该心满意足，但处在我这个位置，却才是不上不下，不前不后，什么事都难做……”

刘子羽抓起一个梨子，咔嚓一，却并未出言。

“彦修莫要不信。”张德远大概理解对方的心态，却是正色解释。“我只问你一事，你说此间阳光明媚，花红树绿，正是初夏风光之盛态，本该士大夫曲水流觞文采风流之际，为何这附近只有你我两个正经朝中要员在此闲坐呢？你自是刚刚立功回来，官家专门许的假，我又如何？”

刘子羽这才放下梨子，然后若有所思：“德远是说，其余皆有劳务在身，不得清闲？”

“这是自然。”张浚嗤笑一声，方才举杯一饮，继而举手列举起来。“我给你学着咱们官家的姿态，从到尾列举一下……最上面四位相公们自然不必说，官家传纸条，一件事一件事分到相公们上，事做成了，便在纸条上打个勾挂在殿上，事做不成，便打个岔，依旧挂在殿上，而若拖延下来，官家还要每登殿后拍拍桌子，当众问一问某位相公今是不是还有几张纸条未……陪都仓促，主殿、议事堂、都堂、枢密院本就一体，上上下下都看着，相公们哪个能不全力以赴？”

“此事我在襄阳便知道的。”刘子羽闻言也是摇一笑。“三条相公吕好问，据说吕相公每便是揭条、分条、报条，几乎抢了蓝大班的活计；堆条相公许景衡，凡是政务上的疑难大事吕相公都递与他，以至于攒了一堆条子在怀中，根本没几件能上去的；关西相公数宇文，宇文相公专揽西军大事，偏偏关西局面一直未彻底妥当，所以关西的条子常常被打上岔，然后满满挂了一殿；得意相公汪伯彦，负责其余军国事，倒是经常办的利索，所以他的条子全都是勾，也满满挂了一殿，近来正是春风得意。”

张浚愈发摇不止：“话虽如此，谁不想自己也去挂个条子呢？”

“确实。”刘子羽也严肃起来。“你我不过私下说笑，真要是论起来，谁不愿意像几位相公那般做事呢？就好像刚刚所言，除了吕相公稍有嘲讽之意外，其余几位相公，不管是勾的多还是岔的多，亦或是不了差的多，但天下却似乎都知道的，几位相公是在一桩桩做事，而非尸位素餐。但德远……你须只有三十一岁！”

张浚缓缓颔首，却又缓缓摇：“彦修，若只如此，那自然是我贪心不足，可如今近臣之列，也只有我一闲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