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4 群相乱议，昭德请辞

皇帝李旦这会儿也只是垂眼看着案上器物摆件，脸上无甚喜怒之色。

这时候，宰相李昭德终于开，抬手指了指有些进退失据的崔玄暐沉声道：“继续说。”

潞王如此激烈的反应，将崔玄暐思路略有打断，他默然片刻后，也顾不上再去细品绪感受，只能硬着皮继续说道：“青海此战，实非必然。陇边以河源为枢镇，据赤岭而设防，蕃贼虽纵横青海，但本无力寇扰陇右。西京长安闹新定，大治未树，已经不堪新扰，当此时机，不宜边务大进，这是当然之计！

雍王则不然，不独亲身登陇，更犯险主动谋战。观其所为，岂以家国安危为计？所图者，蕃国钦陵善战之名而已，若能侥幸败之，则雍王名势便为一时之所重，远超前代之名臣。但若不幸落败，则陇右危矣、关中危矣！

此半壁江山之安危，搏于一之显赫。雍王此胜，不掩其用计之险，言是壮阔，实则孤胆，此实不足大用、不足榜样！”

尽管雍王一系的官员们已经表态不再参与后续余论，但在听到崔玄暐对雍王的指摘，一时间仍忍不住眉目暗张，只是强自按捺。

等到崔玄暐讲完，李昭德自离席而起，转至皇帝坐席前拜下去，语调沉重道：“臣得陛下授用机枢，领掌国是。用事以来，战战兢兢，唯恐失职。但终究事不遂于愿，政事堂内竟生此邪言，谤伤功士、狭计为美，使天下知此，必群起攻讦。

臣不畏言，却恐辜负皇恩所用，今事迹如此，不容狡辩。臣请革此重任，弃用拙才，以为后继之警！”

如果说崔玄暐的论调已经让惊讶不已，那么李昭德竟因此主动请辞，则就更加的让震惊莫名。李昭德行事素来强硬有加，几时见其能作如此退计？

他若不满于崔玄暐的发言，大可以直接放言斥责。但现在却根本不与崔玄暐针锋相对的辩论，而是籍此发声请辞，真是让感觉莫名其妙。

特别崔玄暐纵有攻讦，也只是在针对雍王，李昭德或在一些事上跟雍王不失呼应，但也实在犯不上以自己的权位来行以退为进之计。

莫非李昭德是真的已有退意？

堂中一些想到这一点后，一时间心不免更加的跌宕不已。莫非刚刚有所稳定的朝局，又将发生新一的震？

众既惊且疑之际，皇帝李旦也是一脸惊容的站起身来，且迈步疾行到李昭德身前，先是张张嘴，才神复杂的涩声说道：“朕得国未久，既无建树可称，也无过错需讳，竟衰德至斯，使我辅国名臣暗生弃我之念？”

“昭德狂悖！圣授以重位，竟以去留挟意！”

听到皇帝这么说，殿中群臣更加激动，有几更直接出席戟指李昭德斥声道：“如此行径，岂为宰执风骨！如此狂臣，岂能托以国计！”

事发展到这一步，朝渐有失控之态，一些名重老臣这会儿也是一副讳莫如的态度，不敢轻言。

最终，还是狄仁杰再次站起身来，行至皇帝与李昭德之间，语重心长的说道：“今议者，陇边捷。议之前，陛下已经有言，余事不论。李相公突言事外，的确是失礼了。”

“臣急失态，的确是有罪，之后甘愿领受责罚。但陇边捷，臣以为雍王功壮，确实可夸。虽兵者大凶，君子不重，但家国安危，即需寸势不让！大唐创业以来，岂有授事于贼之理？当杀则杀，当伐则伐！玄暐半生虚长，无有负甲之使、无有半转勋功，雍王雄计、能制贼之名将，其所谋计，岂崔玄暐之流能以井底观之大概？”

狄仁杰开后，李昭德便也顺势绕回话题，对此事发表了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