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6 禁中逆乱

：“近我真是心烦意，想知余后吉凶。这种事又不可明诉外，只能与王舍内私论。”

李潼吸一气，并将思绪收回，然后抬望着薛怀义那灯光下油亮脑壳端详片刻，才开徐徐说道：“世事常忧满十数，能诉者只二三。即便不论旧前谊，薛师能以隐私诉我并卜吉凶，守义也要多谢这一份体己信任，我能见者，知无不言。所习者，唯养生并趋避而已，若真能事事料先，何至于受扰邪，愁困居舍，还要仰仗薛师庇护，才能得于一线安稳？”

薛怀义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又过片刻才心有戚戚叹息道：“王能这么说，真是肺腑言。你要真夸言能确卜我吉凶种种，我反要怀疑你也是借势贪惠、图谋于我的小！”

李潼闻言更是大汗，他往常所见薛怀义虽然不乏明，但常还是惯于大大咧咧，如今一副谋论的悲世怀，倒让他大生知己之感：总有刁民要害咱啊！

“与王闲论这些，也实在是积事在怀，无诉苦。我不过时数荣幸，仗恃君上恩典，贪享间富贵罢了，哪敢有什么逾越之想！那些狗贼各自谋骇，偏要牵涉及我，实在可恨！可恨！”

薛怀义咬牙切齿，怒吼几声，可见被牵连进这样的事中来，让他生观一时间都大大崩坏。

听到这里，李潼已经隐隐有些把握到薛怀义的心境了。其私眷得显，张扬跋扈确是有之，但若说真有什么城府与心机，尤其那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镇定，其实还是大大欠缺。

换言之，这就是他养的二哈，有什么龇牙咧嘴的坏力，那也全是狗仗势。可现在居然因为这样一件事被牵连，内心已经大大的慌了，唯恐因此失去了恩眷。

一如李潼自己也常暗忖，他今次违抗他安排、强要出阁，会否就此失意。只是他很清楚自己的原则和目标，无需像薛怀义表现的这么彷徨。

此刻其向自己诉苦，未尝没有几分病急投医的意思，希望由自己之向神皇表忠。

李潼对薛怀义琢磨的还是挺，虽然他眼下也是一裤裆的黄泥，但当片言只语便让神皇龙颜大悦，也给薛怀义留下了刻的印象。

最起码在薛怀义的记忆中，哪怕是武家那几子眼下荣宠无比，但在神皇之前也只是恭谨听训。能够在神皇面前侃侃而谈，且能大投神皇心意者，在薛怀义的记忆中，除了太平公主外，似乎只有眼前的少王能做到。

去年年尾，薛怀义是把太平公主得罪狠了，现在也实在不敢再去求见。他认真好少王，的确是有几分求请教的意思。

李潼对薛怀义真的存有感激，更不要说眼下他还要借仗其之势以抗衡丘神勣所施予的压力。

在察觉到薛怀义已经隐有方寸失据后，他便笑语道：“薛师还是小觑了自己，神皇大高悬天中，亿万众哪一个不渴于恩辉沐浴？薛师能承辉陛前，岂在于世道杂声滋扰？刑赏衔在君心，求卜吉凶，实在是舍本逐末。君心在喜，世道无能伤，君心生厌，则天下莫能救。”

他这么苦婆心劝告薛怀义，就是担心薛怀义在惶恐自疑之下，生出什么自自弃的念来，提前走上原本的结局：你一个小玩具，还是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有那么强烈的个感受。有眼色就该学学我，哪怕是被搭不理、备受冷落，也要奋勇向前，努力求。

薛怀义听到这话，眉眼也渐渐舒展开：“近也常思量神皇恩我，只是不如大王说的这么明白。神皇确是包容我，只责我不能带眼识，并没更问余罪。只是我自己、唉……”

“今问卜，守义只当未闻。但为薛师计，还是应该自坦此疑惑心迹。世道诸众，若俱善，又何须王教敦化？错眼识，莫能免。薛师之罪，在此自疑。天恩堂皇，吉凶如何，又岂是方寸私心能暗度是非？”

李潼反手拍拍薛怀义手臂，至于这番话与其说在安慰薛怀义，更多还是说给他听：你虽然把我撵出来，我也不怪你，仍然你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