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3 被甲登殿

大礼再拜而后跪奏：“臣请奏左金吾卫大将军丘神勣章服不具、典会失仪，不宜居班，请退殿待议！”

此言一出，殿中气氛为之一凝，众俱都下意识望向已经端坐前班席中的丘神勣。丘神勣则缓缓放下手中酒爵，避席而出，跪伏于殿阶前。

薛怀义这会儿还没有离席准备演出，见状后不免有几分幸灾乐祸，转对同席的李潼低声笑语道：“此御史名王求礼，之前参我督造神宫奢靡，最是不通世务，今丘某礼，他也敢直言弹劾，看来倒是憨直许多。”

李潼嘴角微作上扬算是回应，思绪却快速流转开来，同时望向殿上端坐的武则天。

丘神勣甲胄登殿，所为无非表明一个态度，原因自然是他们兄弟在大酺礼上大出风。

这一份恶意，李潼就算感受到，也根本没有能力去做回应和处理。这会儿他倒比较好奇，武则天不可能猜不到丘神勣的心意，不知她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至于那一位被薛怀义评为憨直的殿中侍御史王求礼，李潼对其倒是心生几分敬重，并默默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殿中侍御史掌纠察朝仪，以卑参尊、正在职中，丘神勣被参之后，也要做出回应。

他脸上并没有什么愤慨或是羞恼，只是神态平静的顿首自陈：“今神都士民参礼，卫中职事劳重，臣督事内外，无暇更易具服即登殿参，失礼典章，叩请恩佑。”

其虽在自辩请罪，但言辞中那种有恃无恐，就连李潼听得都眉梢暗跳。

御史王求礼很明显也不接受这个回答，还待要继续开参奏，但殿上的武则天已经微微抬起手来：“诸礼典合，所为无非彰显朝廷恩犒，泽及内外。既非朝礼仪，无需穷究微细。丘卿勤劳宿卫，当赐其分寸从宜，否则大酺犒问礼义何存？”

讲到这里，她又抬手一指中官，说道：“殿中审视分明，将军恪守职中，为臣如此，主无忧。仗内具礼，赏此无忧。速备衣裙带履，导引丘卿厢易服归班。”

神皇作此指示，中官趋行降阶，丘神勣也连忙叩拜谢恩，之后便在中官引领下出殿易服。殿中侍御史王求礼却还有几分不甘，但也有中官宫婢上前，请他出殿领赏。

李潼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内也是大有感触，旋即便察觉到似有一道视线自上方落在自己身上，垂首抬袖稍作拭汗之状。

他心里并不怎么担心丘神勣这一番近似示威的举动，或许会让他对他再生疏远之想。

马已经拍出了，定位也已经很明确，武则天昨刚刚接纳了他，如果今天因为丘神勣的一个示威举动便要再次冷落疏远，这根本不是武则天的作风。她要这么顾忌大臣的看法与态度，也不可能作到改朝换代那么大。

心里虽然有这样一份笃定，但也不必表现得有恃无恐，适当的软弱能够更加体现他的无害。

不过这一处理方式，也的确让李潼更生危机感，起码眼下来看，如果他家与丘神勣矛盾继续白热化乃至于达到公开的不死不休，他大几率是不会力保他家的。

武则天视线在孙子身上留顿片刻，没有什么明显的感流露，之后便转移到了春官尚书武三思的身上，待见武三思仍是事不关己的浅饮细啜，眉便微微蹙起，颇有几分失望。

昨少王奏以“唯活我”，得到武则天极大赞赏。今丘神勣此态登殿，这是在示威于少王吗？武三思司掌礼事，即便其余不论，也不该让丘神勣如此登殿、更引殿中侍御史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