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离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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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前，圣百官同乐。

国朝风俗，除夕时要筳（tíng）燎，即在除夕夜点燃柴火迎接新年。

燃烧的旺火有驱邪避害之意，同时也象征着新的一年丁兴旺、五谷丰登。

正所谓“阖门守初夜，燎火到清晨”。

讲究点的，“除夜清樽满，寒庭燎火多”。

生活气息浓一点的，“晰晰燎火光，氲氲腊酒香”。

总之，这是一个阖家团圆，共同守岁的温馨节。无论是升斗小民，还是天子公卿，抑或是征战厮杀了一年的赳赳武夫，在这一晚，大伙都会不约而同地停下来，静静感受血腥世中仅存的一点温存。

新修的宫殿之前，圣衮冕着身，后妃嫔御亦着盛服，花枝招展，绮丽金翠。

宫官新秦郡夫杨可证传圣命，以除夕为题，诸大臣和应制诗。

一时间气氛热烈，几如太平盛世一般。

“贞观初，太宗邀炀帝萧皇后共赏筳燎，并问‘朕施设孰与隋主’。萧皇后称，‘隋主每当除夜，殿前诸院，设火山数十，尽沉香木根也’。一夜之中，用沉香木数车、没香二百余乘、甲煎二百余石，虽香气旁闻数十里，然穷奢极侈，耗费民力。朕之筳燎，尽用柴木，虽烟气熏，不甚华丽，然则尽省靡费……”圣的脸色有点红，多喝了几杯后，兴致上来，不由得自衿了几句。

群臣闻言皆贺。

圣心愈发好了起来。这个月，朔方军就要走了。往事已矣，明年自当励图治，从再来。

今年神策军主力覆灭，固然省了一百五十余万缗钱，但这是不正常的，必须重新编练。

蜀中的成都要尽快拿下，川中富庶，若能多上供一点财货，朝廷用度会更加宽裕。

江南几个藩镇的节帅、观察使选也要重新调整，有在任时间太久了，容易尾大不掉。

当然，最重要的是诛杀宦官，开启众正之路，否则中兴无望……

兴道坊府邸之中，邵树德一身戎装，在亲兵的簇拥之下，前往军营。

除夕守岁，他要出现在将士们的眼帘之中。

赏赐已提前发下，除正常值守的军士外，全军都有酒。

作为一个军，这时候就得与大兵们同乐，不然到了关键时刻，谁认识你啊？

空的府邸之中，裴贞一沐浴完毕，有些自恋地看着熟透了的身体。

她从小便读书习字，学习诗文歌赋，红礼仪之类。

稍稍长成后，因为貌美，于是又有来教她如何魅惑、服侍男。

一切都是按照“后妃嫔御”的方向培养。

学习的过程是痛苦、孤寂的。

宫后成为宫娥，再学习各种宫中规矩。成为官后，还要适应官职事。多年辛劳，终于得皇帝宠幸，青眼有加，参与密事，可谁成想……

大起大落，像是在做梦一样。

高高在上的圣，武夫不屑一顾。

凶残狡猾的中官，武夫随意呵斥。

曾经美好的幻想被击得碎。

“今骆全灌定是看见了。”她轻叹了气，又想起了白天会面的场景，双腿下意识地轻轻绞动。

良久之后，她披上绵服，喊来了一名亲兵，道：“可否找一些椒花？”

亲兵有些为难。

“明便是正朝，大帅回府后，若能饮屠苏岁酒，当可身体康泰。”裴贞一轻声说道。

她的话一开始还有气弱，似是有些羞赧，不太好意思，但说到后面时，已然如常。

亲兵不敢多看她，朝站在旁边的同袍吩咐几句后，便去找亲兵副将郑勇了。

上升到了大帅“身体康泰”的高度，显然已不是他能擅专的。

亲兵走后，裴贞一又回到里间，找出了笔墨纸砚，然后作画、写字。

稍顷，便拿着两幅画出来，吩咐亲兵张贴于门首，以“祈福灭祸”。

她说话很有条理，还有一理所当然的威严，大兵们被支使得团团转，在整座宅子里忙前忙后。

回到房中后，裴氏想了想，又捉起笔，写了几句诗：“乡关摇别思，风雪散戎衣；岁尽仍为客，春还尚未归；明年征骑返，歌舞及芳菲。”

写完后，悄悄放在大红色的戎服旁边。

大明宫前，百官唱和进高。

圣神亢奋，淑妃何氏、昭义李氏、昭容陈氏等妃嫔强打神，与一命们言笑晏晏。

陈氏最不喜这种场面，她宁愿点起熏香，然后安安静静地练字作画。

圣的醉态，在群臣的阿言谀词之下愈发明显。

西门重遂站起来说了些什么，她没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