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人心

“不用了，某还担心朝廷要来分润好处呢。”邵树德摇了摇，道：“某又不想求什么，封王？虚礼罢了，有害无益。”

此番上表之后，可想而知朝廷会把更多的注意力倾注到自己身上。毕竟自己所在的位置很尴尬，直接威胁着长安朝廷，而且还有过前科，在京西“迎接”过圣。

大势若此，即便有西门氏居中转圜，自己的政治形势也会不可逆转地变坏。朝廷一定会想办法整自己，会怎么做呢？默许朱玫扩张？或者联络李克用，恶化自己的周边形势？这都是有可能的。

朝廷现在理论上还能让数十州听话。像那川中战之地，居然还竭尽全力上贡财货。荆南秦宗言一退，不顾自己赤地千里，立刻就押运财货上京。这都是特么的忠臣啊！

不过这会全大唐第一忠臣，应该是后来居上取代自己的朱全忠。此小事小请示，大事大请示，对朝廷尊重得令感到诧异。

天下节帅，就没朱全忠这么懂礼数，这么尊重朝廷的！以前邵树德更忠，现在看来，朱全忠的成色更足。

当然也有认为李克用更忠。朱全忠表面功夫做得好，但在讨伐秦宗权的战争中，义成节度留后已经不声不响地换成了胡真，这是自说自话。而李克用之弟克修担任昭义节度使，是朝廷允许的，且至今只得泽、潞二州，控制得也不是很严密。

简而言之，李克用兼并了半个藩镇，朱全忠兼并了一个藩镇。而关北忠臣邵树德，已然兼并了朔方、天德、振武三镇，邠宁的折宗本也是其岳父，在朝廷眼里，已经由忠臣开始向臣方向慢慢滑落了。

不过老实说，除了邵树德之外，朱全忠、李克用都还算可以，天下比他俩过分的多得是。不过他们也只是旋起旋灭，不懂做，过于嚣张的，早晚会死。

“大帅，找多上几封贺表，还是有必要的。”赵光逢突然言道：“渭、河、临、兰诸州，需要大量政务才。大帅在京中的名声越响，前来投奔的才会越多。另者，天德军、振武军那边，官员年纪普遍较老，需要慢慢顶上。会州二县，官吏亦有缺。”

“赵随使所言有理。”邵树德受教道：“新得之地，的确需要文吏充任各级职务。诸州化胡为夏，驯以华风，也需要大量读书。这些，也就只能到一个地方找了，那里最多……”

“长安。”赵光逢笑道：“各道各州各县，都有士涌长安，年年皆有，数不胜数。要想招，的确长安最合适。”

如今的长安，就像块磁石，吸引着全国各地的士前来游历、求学、科考。同时也有许多州县的工匠、乐、画师到长安来值役，去岁被自己掳掠了一波，今年又开始慢慢补充了。

啥时候再去割茬韭菜呢？

其实昨天邵树德与陈诚、赵光逢二密谈过。

他问赵、陈二，如果此时进关中会如何？两皆大惊失色，连劝不可。

邵树德只能叹气，还是不能小瞧了朝廷这块牌子。若此时进关中，义兄会翻脸，李孝昌、诸葛爽会撇清关系，东方逵会跃跃欲试，陕虢、河中、武定军、凤翔、泾原等镇会出兵征讨自己，李详也有可能会加讨伐大军。甚至他怀疑，岳父折宗本为自证清白，也会出兵征讨。

当然更致命的是来自内部的嬗变。不是说文臣武将会叛变，这不太可能，军队自己一直抓得很牢，而大兵们对皇权也没太多尊敬。但不叛变，不代表心里没意见，而心里有了意见，轻则消极怠工，重则辞职走，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地方政务，需要文处理。而文对朝廷的态度，目前看来，还是认同居多的。

而自己占了这么多地盘，马上还要想办法去长安招募读书。如果连对朝廷表面上的恭顺都没有，谁愿意来呢？

忠臣的设还不能丢！

心的获得，不是一蹴而就，丧失，同样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想要让天下的士思想转变，还得想个招让朝廷的威望更低，让大家觉得它烂透了，没救了，不如早点完蛋更好。

从这个思路出发，邵树德有些后悔去年自己南下关中，帮着朝廷平定局了。皇帝都没受啥屈辱，就直接回京了，随后风平静，朝廷还维持了体面。

失误，重大失误啊！

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有自己这么个大老虎矗在西北，关中应该没敢对朝廷不敬了。

唯一的机会，也就是等天下各镇慢慢兼并，让有识之士进一步认识到大唐灭亡不可避免，让持这种想法的越来越多，心思变，进关中的阻力才会变小。

幕府推官黄滔，此史上就一直往长安考学。数十年努力，终于考上进士后，衣锦回乡省亲。但仍念念不忘回朝任官，当时长安混，让他一等就是四年，但四年后，也只给他授了个芝麻小官，黄滔还颠颠地从家乡福建赶往长安任职。

也就是后来朝廷闹得实在不像样，威严尽丧，黄滔才心灰意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