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我爱过你

的。”

“嗯。”

“就为了得到我？”

两身躯忽然都动了动。

楼析的回答慢了一慢，声音似乎有点碎，“……嗯。”

远处，负手而立的铁慈，忽然将目光慢慢往上调，越过两边嶙峋的山崖，看那一线湛碧色的天。

天已经被崖边割裂，朝霞的光溅在那锯齿状的边缘，薄之色如血。

狄一苇和楼析，并没有再说话。

他们肩抵着肩，抵着，很久。

很久之后，楼析才抬，他像狄一苇习惯的那样，眯起了眼，仿佛忽然看不清这一刻血色光中的狄一苇。

阳光太强烈，她在一色明亮中薄透，整个虚幻得像要在色中化去。

这是他的心上，从第一眼到一生。

无数个夜辗转反侧，而不得的心火熬煎，熬到最后，子成了黑色的带毒的汁，他仰饮鸩，从此堕疯狂黑暗的渊。

疯着下笔，疯着下刀，疯着走到她对面，看她失军受辱，等着她折尽羽翼，疲倦地落自己怀抱。

最终他得了这一抱，之后山河寂寂，怀中永空。

他道：“把我葬在别山最高处。背对大营的地方。”

他跟惯她了，失去她之后定然失了方向，便到死，也要留在她身后一尺之地。

然而他亦无颜见这泱泱同袍，他不配俯视他们。

她道：“嗯。”

他道：“别忘记我。”

她道：“嗯。”

他道：“不，还是忘记我吧，我不希望你记起我，便是最后的种种。”

她道：“嗯。”

他的下搁在她肩，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最近的位置，他为此朝思暮想，穷极手段，只求一顾而不悔。

如今真正抵达，他不知自己悔不悔。

是不择手段只求一顾，一霎华年艳过一刻便满足。

还是永久长立时光长流，等待或许有或许没有的回眸。直到平静过完这一生。

悔，或者不悔，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的声音渐渐清浅，风缓了步，蝶敛了翅，花歇了半卷。

“……我只恨你这一生没过我。”

狄一苇没有继续回答。

她静默垂目，在心里轻轻数他的呼吸。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这风再次卷了来，风里再没有她熟悉的韵律和气息。

她才道：“不。”

“我过你。”

“从未停止。”

“那看见那绝色少年时，我说真好看。你就在我身后一步之外。”

“你不知道，我当时在想，你会有什么反应呢？”

“你会不会吃醋呢？”

“会不会醋到夜晚冲进我的营帐，和我说些该说不该说的话呢。”

“就像那对少年少一样。”

“虽然并不希望，但其实我知道，我一直在等你这一句，等了有十年。”

“到最后，我终于等到了你的反应。”

我等了这半生，等待你的勇气，结果你的勇气是那积蓄了十年的，空打堤坝，一旦没堤，便是浊排空，当倾覆。

原来这就是命。

命运里写满了你我的纠缠，每一句都是不祥的谶言。

她垂下眼。

楼析在她肩沉睡，肌肤冷白，长而密的睫毛低垂，抵着她的颈项。

她偏，轻轻吻了吻他的睫。

有走上来，轻轻接过了楼析。

“把他葬在山顶。”

“是。”

狄一苇不再说话，也不再回，她缓缓向铁慈走去，踏着一地的红，那艳色里有萧家亲军的血，也有楼析的。

万军无声，看着他们的指挥使，一步一步，宽大的衣袖垂下，露出一点刃尖，随着她的步伐，一滴，一滴，滴着浓稠的血。

铁慈沉默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恍惚里觉得，有什么已经结束了。

那个逝去的时代里，有少年热血，有沙场同袍，有生死托，有沉默相守，有一个一生里最灿烂最鲜活的印记，在那片黝黯血色的天地里，如长明之灯，微光永亮。

然后某一，她俯身，低，轻轻一吹。

旧事成劫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