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白雪歌送傅都护归京

本始元年十月底，天气已十分寒冷，敦煌郡效谷县悬泉置，置啬夫徐奉德听到在望楼上眺望的置卒叫嚷，说东边又来了一支队伍。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他离开了火塘边，也一瘸一拐上去瞅了一眼，立刻判断出了来者的身份。

“是刑徒远徙之。”

扶他上来的斗食小吏刚到悬泉置几天，诧异道：“彼辈尚在数里外，置啬夫怎知就是刑徒？”

徐奉德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西安侯当年做小吏时，就不会问我这种蠢话。”

他点着远处道：“途经悬泉置去西边的，无非这么几种，驿骑、使者、军队戍卒、商贾和远迁刑徒。”

“驿骑都是纵马独行，使者则是乘车，车盖竖得老高，还有旌旗，生怕别不知道；军队和屯田卒动辄数百上千，隔着十里就能望见大队行进踩出来的扬尘；商贾的队伍里则多有骆驼，因为要携带大批货物，你听到驼铃响了么？”

斗食摇了摇，徐奉德道：“那便只可能是刑徒远迁之了，走得还极慢，没有轺车高盖，数也少，不是成批的刑徒，而是单独被迁徙的官吏啊，看来朝中又有倒霉了。”

为何要说又呢？去年不是还有一大批贤良文学被远放西域么，路过悬泉置时好多都走得快变形了，但稀奇的是没反悔，反而带着种殉道者的必死之心继续前行，这让徐奉德有些佩服。

等来者抵达悬泉置后，果然是几个吏卒，押着一户家，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面白长须，形容憔悴，说话温和，仪态有礼，看得出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徐奉德看出众又渴又饿，让端水上来，与押送的吏卒寒暄两句后，又对那中年拱手：“敢问如何称呼？”

中年连忙还礼：“黄霸，字次公，淮阳郡阳夏也。”

很明显的中原音，徐奉德颔首：“原来是黄公啊！”

反正他没听过。

“黄君过去是当官的罢？这是犯了何事远徙？”徐奉德见他是举家流放，不仅有老妻还有儿孙。

黄霸苦笑：“大罪，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于是徐奉德改向押送的吏卒打听，吏卒早就听说悬泉置是西安侯起家的地方，饭菜还好，想多吃条鱼，简直是有问必答。

“徐啬夫，那黄次公官可不小，丞相长史！只可惜他刚当了一个月，就犯了大罪，非议诏书，毁先帝！”

嘶，这罪名果然很大。

原来在八月初时，刘病已从善如流，按照任弘的提议，下诏颂扬汉武帝，诏曰：

“朕以眇身奉承祖宗，夙夜惟念孝武皇帝躬履仁义，选明将，讨不服，匈远遁，平氐、羌、昆明、南越，百蛮乡风，款塞来享；建太学，修郊祀，定正朔，协音律；封泰山，塞宣房，符瑞应，宝鼎出，白麟获。功德茂盛，不能尽宣，而庙乐未称，其议奏。”

大将军霍光遵武帝法度，以刑罚痛绳诸侯，又欲开西域伐匈，肯定孝武之政便是肯定他，也乐见其成，群臣遂议庙号，定为“世宗”，不但在长安立庙，还要在孝武生前巡视过的几十个郡也立庙世代祭祀。

群臣莫不赞成，可偏偏有唱了反调，便是这黄霸。

他极力反对，以为武帝对百姓没有恩泽，不能另立庙乐，气得他上司，丞相蔡义带声讨，给黄霸定了重罪下狱。

“最后被廷尉定了个大逆不道，本来要处死夷三族的，天子开恩赦免，改成全家流放楼兰。”

“放于楼兰啊，真远。”徐奉德摇了摇，看了眼和他年纪差不多的黄霸，此倒夜没有自怨自艾，其妻向置吏借了针和线，默默缝补衣襟上的，而黄霸则将儿孙们召到身边，从行囊里拿出一卷书，竟是在教他们《论语》。

徐奉德见此形，让斗食给黄家准备饭食时，按照戍卒的标准而非刑徒，再给年纪小的孩子加条咸鱼。

斗食不解：“吃饭下豆豉即可，为何要加鱼？”

徐奉德瞪了他一眼：“不管犯了何罪，能活着来到这的便不容易，与善，与己善，哪怕他有罪，那些幼孩何辜？”

就比如说，少时流放敦煌，吃他腿长大的那小家伙，如今不也成了安西将军、西域大都护么？

上个月初任弘西携妻子西去赴任，路过悬泉置，特地来拜见徐奉德，郡守郡尉全跑来谒见，让他倍有面子。

不过虽得了任弘谢礼赠钱，足够他在长安买个大宅子的钱，徐奉德答应让子去享福，他自己还是愿意留在敦煌做置啬夫。

只是今年督邮拨给悬泉置的钱，比过去更多了，这让他能够将周围的路面好好修修，又募集力，在贰师泉挖井渠，使之能流到置所来，不用再走老远取水。

而若遇上看着不错的途经悬泉置，能帮一把是一把。

于是徐奉德亲自端着餐食给黄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