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夜行者

任弘顿时大喜：“原来是苏兄，我有急事要拜见中部都尉！”

苏延年却摇道：“依军法，边塞候望急事，当以烽燧告之，今又不是飞沙大雾看不见火光，你为何要亲来？”

任弘欲言又止，障城上站着不少小吏戍卒，万一里面有涉事员呢？

苏延年明白了：“既然不方便说，我也不多问，但依照军法，鸣之前，除非有驿使持军急报抵达，外不得障。规矩就是规矩，任弘，你还是在外面等一等罢。”

换个这么说，任弘会以为是故意刁难索要贿赂，但上面是苏延年，这位大胡子的屯长粗犷，对任弘也很欣赏，当不至如此。

任弘曾听闻，汉武帝时，李广在汉匈战争里丧师被俘，抢马逃回后，被免为庶民。有一次他与颍侯灌屏在蓝田南山中猎，在外饮酒晚归，去到霸陵亭时，被霸陵尉呵止。

李广的随从说，这是故李将军。霸陵尉却言：“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况故将军？”

于是李广就只能在亭下过夜，天亮才得放行。

几年后，李广重新得到任用，竟征辟那霸陵尉随军，在军中找个借将其斩了！

由此可见李广这位“名将”的肚量不是一般的小。

但身为将军，都不得例夜过亭障，任弘这小燧长还有啥话说呢？他只能盘腿坐在障城下面等待。

苏延年将一个皮袋扔了下来。

“外面冷，喝点酒暖暖身子！”

黄米酒最初喝着也冷，但几下肚，也产生了一丝暖意，一如任弘心中的希望，在慢慢扩大。

这中部都尉的障城号令甚严，有细柳营之风，苏延年虽然认识任弘，却严格按照军法律令，没有给他开后门，你可以说他迂腐不知变通，但也意味着，或许这大汉朝的边塞，并没有烂到根去……

直到许久后，第一声鸣响起，障城的大门，才缓缓开启。

苏延年依然站在障上，没有擅离职守，出来的是陈彭祖，他是被苏延年让唤醒的，眼角还沾着大颗眼屎，见了任弘后诧异道：

“还真是你，我前不是才送你去虏燧赴任么，出了何事？”

“陈兄，弟有件事要问你。”

任弘的手冻得冰凉，陈彭祖不由打了个哆嗦。

“陈兄是中部都尉亲信，可知中部都尉与胡候官关系如何？”

陈彭祖莫名其妙：“你问这作甚？中部都尉是今年从关中新调来的，胡候官则在敦煌历任了好多年，二面都没见过几次，关系……不过是上司与下属而已。”

任弘放下心来，鸣已过，天亮还会远么？

他遂朝陈彭祖拱手，低声道：“弟今来此，是有一项大功劳，要与陈兄共享！”

“关于虏燧前任刘燧长的死，关于阑出物……”

“关于，要如何补上，敦煌塞防上的一个大窟窿！”

……

与此同时，疏勒河南岸的虏燧，墙壁上的埘里，也响起了第一声鸣……

吕广粟眼睛有些发红，按照任弘的吩咐，他一整宿没睡，抱着一杆矛守在烽燧院子的门，听到鸣后呼了白气。

“天快亮了，燧长已抵达障城了罢……”

但就在此时，拴在院外的大黑狗，却忽然狂吠起来！

旋即从燧卒们睡觉的屋内，传来一声惊呼：

“有翻墙逃走！”